近来,校园暴力成为社会公众所关注的热点话题。校园暴力犯罪发生次数虽不是很多,但危害严重。
广义上的校园暴力包括校园暴力犯罪和校园欺凌。我们平时所说的校园暴力多是狭义上的校园暴力即校园欺凌,特指发生在学校及其合理辐射地域,由校内或校外人员针对学生身体或心理实施的、达到一定伤害程度的侵害行为。
浙江省庆元初中几名学生将一名小学一年级学生关在黑屋子里暴力殴打,并用香烟头烫伤小孩;云南一女生被6名女子殴打并强行拍裸照上传;江西省永新县多名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对着另一名跪着的女孩连扇耳光,不时用脚踹其身体,殴打时间长达5分钟;四川省资阳市乐至县一名女孩遭3名女初中生扒光羞辱;中国女留学生在美国洛杉矶遭同伴绑架暴力凌辱……
校园暴力事件情节恶劣,令人震惊和气愤。一些施暴者为了炫耀或者其他原因,还将视频传到网络上,花季少年的这等嚣张和无所谓,不得不令我们深思:现在的孩子们到底怎么了?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我们对此该怎么办?
校园暴力的行为类型各异,严重程度也不同。但从当前媒体的评论看,大多并不关注暴力行为的多样性,人们陷入对校园中欺凌、伤害弱势群体的自我想象中,唤起对受害孩子的同情和担忧。在此焦虑的社会氛围中有两种声音,一种是坚决杜绝校园暴力行为,另一种是表达了对施暴的青少年身心健康的担忧。
而基于这两种声音,笔者最关切的两个问题是,暴力行为何以在校园中一再发生?何以有些青少年会成为施暴者?
暴力行为是社会冲突的一种表现形式。在社会学家看来,社会的常态应该是稳定、和谐且有秩序的;但是,现实社会却总是充满着冲突。校园是社会的缩影,冲突时刻存在于其中。马克思经典的理论论述便是资本主义的特点就是两大阶级的冲突,之后德国的社会学家达伦多夫在1959年探究冲突的社会根源究竟是什么。他认为,权威是人类社会的一种“零和(zero-sum)”资源,要么有,要么无,因此权威不平等是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不平等的权威资源分配必然会导致不平等的权力结构,从而产生地位不平等的社会群体,社会地位上的差异,不可避免地决定了他们存在相互冲突的可能。
在对青少年校园暴力进行原因分析时,不能仅仅从个人的某种心理需要满足与否的角度来对校园暴力进行解释,还应关照到暴力行为背后存在的群体间的冲突,尤其是校园中不平等的群体冲突。
在同样的冲突社会环境中,为什么有的青少年成为施暴者?而其他人却没有。社会学家认为,青少年的暴力行为是一种越轨行为,要想变成越轨者,他必须有机会去学会越轨。因此,我认为校园暴力施暴者的行为通常是从一个人所生活的社会环境中习得,这里的社会环境可能是校园及周边环境、社区和家庭环境,等等。这一观点早在1929年就在一项美国人的研究中得到支持,他们在芝加哥附近的一个高犯罪率地区发现,新来者向已经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主要通过孩子的游戏群体和青少年团伙学习越轨行为。
那么,为什么暴力的模式对有些青少年有吸引力,而其他人则倾向于遵从社会规范呢?萨瑟兰的差异性联合理论认为,每个人都受到了遵从和越轨行为的双重影响,这些影响在个人的思想中展开斗争,哪个方面在思想上占了上风,哪个方面就会去引导人们的行为。有几个因素会促使人偏向越轨:与教唆越轨的人联系越密切,与之交往的次数就会越多、越频繁和越持久,且接触时的年龄越小,当事人变为越轨者的可能性就越大。因此,校园暴力的青少年团伙成员年龄越小,团伙互动越多,越容易受到年长成员的影响。
当前大众媒体所关注的青少年之间的校园暴力,已经将参与暴力的青少年与未实施暴力的青少年无形中隔离出来,而我们需要讨论的是,校园暴力中的青少年真的是“问题人群”吗?如果青少年的家长、老师、朋友、媒体、大众等仅仅依照他们的行为就赋予了他们这个标签,后果也许是加重和促进了他们的暴力行为。一些社会学家已经发现标签越轨能够产生持久的影响。那些一旦获得“暴力青少年”标签的人,不会再简单地被当作校园的学生、父母的儿女、大家的朋友,而多少会被当作正常社会之外的人。即使这个孩子实际上只打过别人一个耳光、用铅笔戳了他人的胳膊一次,其社会后果也是一样的。而当被标签化的孩子一旦面临了社会和周围人的压力,会再一次推动他们寻找青少年小团伙的人,去寻找情感支持。一旦形成这种行为模式,他/她也许就永远放弃不了这种行为了。
今天,我们之所以如此关注校园暴力,是因为青少年是社会的未来,而这里的青少年是包括校园暴力的施暴者的,而不是排除他们在外。我希望改变的是他们的行为,而不是仅仅把他们揪出来,只说一声,“你是暴力青少年”。